永新法院网讯 穿过一条昏暗的街道,拐进矮楼间的小路,记者和周文奇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地避开泛着水光的坑洼路面,耳旁不时响起的“??辍鄙??贝俣?馊瘢?鞘侵芪钠嬲?诜丫⒌匾∽虐咽郑??痔岬缤渤涞纭R宦贰??辍弊飨欤?贸醵?暌褂行┖?獾母游餍〕窃鎏砹思感砣饶趾突犊臁
11月18日晚上9点多,记者随周文奇走在江西省永新县城的街道上。这个时段,这条路,周文奇“不知道走过多少次”。
“他现在信心建立起来了,这是最让我们高兴和放心的”,周文奇弥勒佛般的脸上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眯缝着的小眼睛闪现出兴奋的光芒。周文奇说的“他”,是我们今晚要去看望的黄鹏,一个来自贫困家庭的高二学生;“我们”,则是永新县义工协会的义工们,周文奇是这个协会的“头儿”——理事长。
“‘老同志’做了青年志愿者”
2010年1月,团永新县委建议县青年志愿者协会在近期搞一次活动。但团县委领导们的心里有些忐忑,担心参加的人不踊跃。“这种顾虑不是多余的。”团县委副书记宋叶峰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永新县青年志愿者协会在2009年7月成立,通过一个声讯电话开展会员招募,几个月的时间,只有10多个人加入,效果很不理想。
为了避免参加活动人少的尴尬,不久前才从永新县人民法院调任团县委副书记的宋叶峰亲自披挂上阵。这位浑身上下透着阳光气息的年轻小伙儿找到他的老同事——永新县法院的一帮年轻人,游说加鼓动,动员他们参加活动,加入协会。
永新县法院办公室的陈晨很想入会,便试探她的顶头上司周文奇:“我可不可以加入?”她担心院办公室事多人少,而事业心特强的周文奇会拒绝。
“可以呀!”周文奇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好事呀,我都想加入。可惜,我已经不是青年??!卑肷危?芪钠嫘∩?淮?鲁浚骸耙?荒惆镂椅饰市∷危?液喜缓细瘢俊
惊讶,窃喜,陈晨连连点头。她或许不知道,周文奇早就对参加志愿者活动和加入协会蠢蠢欲动:2009年7月协会成立时他就想报名,但自认为已经不是青年的他不好意思提出申请。
周文奇告诉记者,他有不少同学在深圳打工,有的人赚钱也不多,但做义工的不少,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更让周文奇打定主意的,是发生在他们家族的事:周文奇的叔叔家境贫困,3个孩子要读书,生活捉襟见肘。有一年,一位从广州计生委离休的永新籍老太太向永新县有关部门提出,想在该县任弼时中学物色几个贫困家庭的学生,由她捐资帮助完成学业。叔叔的一个孩子被选中。老人一直定期寄来学费,为方便联络,她还出钱帮周文奇叔叔家安装了固定电话。1999年,这个孩子以县理科状元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大学,后来又留学美国斯坦福大学,现在英国伦敦工作。
“刚开始,我们全家都以为老人很富裕,哪知道完全不是!”周文奇说,老人的丈夫早年去世,3个儿女都不在广州,她孤身一人,生活仅靠离休工资。为了省钱,她用的是茶籽榨油后的茶麸饼洗头,被子上补丁摞补丁。老人对孩子更是关爱有加,经常千叮咛万嘱咐,在看到马加爵杀同学事件的报道后,她赶紧打来电话,一再提醒孩子要注意安全。
“这件事让我感到,社会上好心人还是很多。他们不一定多么有钱,但富有爱心。”周文奇感慨,“对需要帮助的人而言,别人伸出援手扶他一把,或许从此就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改变了他的命运。我为什么不可以把爱心传递下去、播撒开来呢?”
得到了宋叶峰肯定并鼓励的答复后,周文奇提出申请,加入了县青年志愿者协会。套上红马甲,肥胖的身体不服气地挣开了衣扣;戴着小红帽,盖不住两鬓斑白的头发;吊挂的胸牌,随风欢快起舞,周文奇穿戴好志愿者的“标准行头”,喜气洋洋地自嘲:“我这是‘老同志’做了青年志愿者。”其实,他是1969年生人,当时刚过40岁。
“协会的一个灵魂人物”
加入协会后,周文奇却发现并没开展什么活动,唯一的一次,是在“六一”儿童节,协会组织志愿者们去看望一个单亲贫困家庭的孩子。
周文奇了解了活动开展不多的原因,感觉存在不足。
其后不久,团县委开会,专题讨论协会的事,有备而来的周文奇提出了一整套想法,其中就包括协会的名称,他建议改为“义务工作者协会”,为的是突破只有青年才能加入的局限,吸引更多的人来参与。还有就是要建立一套规章制度,使会员们有章可循,按章办事。“也可以使协会工作取信于民,得到社会各界支持,确保可持续发展。”不愧为县法院办公室主任,周文奇谈了他更深的考虑。
这些建议获得了团县委领导的赞赏和支持。2010年1月8日,“永新县义务工作者协会”注册成立。在会员大会上,周文奇高票当选协会理事长。
“真没想到我会当选理事长。”周文奇说了当时的感受,“责任重,压力大。”带着这份职责,他一头扎进了协会的繁杂事务中。
协会在互联网上开办了“永新义工网”,建立了永新义工QQ群,还编辑了永新义工报,举办了宣传推介晚会。“义工网”上,设置了申请入会的窗口,方便社会人士随时随地通过网上办理入会,公布了协会近期打算开展的活动内容,协会章程、会员公约和义工誓词都全部挂在网上。
招募的会员迅速增多。目前已经有174名注册会员,还有256名登记会员。会员遍及县内外,既有公务员、教师、医护人员,也有私营企业主、打工者和中学生,有的甚至是夫妻双双一起加入,还有远在非洲的永新籍援外人员。各个年龄层次的都有,最大的50多岁,最小的只有16岁出头,刚过会员年龄的下限。协会成立时,县法院所有的青年干警都加入了。“这与周主任的感召力不无关系。”永新县法院民一庭副庭长、会员彭太洋说。
“协会的不少活动都成了‘品牌’。”宋叶峰介绍,比如“6160”活动。永新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总人口50多万,但每年有10多万劳务人员输出,造成留守儿童和老人特别多。周文奇加入协会后组织的第一次活动,便是开展关爱儿童、老人的“6160”活动。
结果一炮打响。100多名儿童都有人结对帮扶,每逢年节、周末,会员们都会去敬老院、福利院看望孤寡老人和孤儿。随后,针对不同会员、不同受助对象、不同时间段设计的其他活动接二连三地推出,助学、扶贫、帮残、济困、创卫,服务内容形式多样,基本上每个月都至少有一次活动。协会声名鹊起,社会好评如潮。
“这得益于周文奇对义工理念的坚守和协会工作的创新。”宋叶峰说。周文奇当上理事长后,对社会各界人士是否加入义工协会和义工是否参加活动,协会明确坚持民间、自主、自愿的原则。对登记会员申请成为注册会员的进行严格把关,要求申请人员先参加三次义工活动。“表现好的批准为注册会员,否则不行。”彭太洋介绍说。
开展活动,不论是捐赠善款,还是去调查核实求助人的状况,费用开支必不可少。按惯例,都是由参加活动的会员自掏腰包,但随着活动日益增多,会员个人支出也越来越多。虽然会员们都毫无怨言地投入,但周文奇感觉,“这不是一个办法”。
周文奇提出了适当组织募捐、积累帮困基金的想法,这一倡议得到理事会的认可。随后,协会开展了形式多样的募捐活动。周文奇亲自出马,率会员登门或发倡议书,向企业、个体工商户甚至当地党政机关的领导干部和在广东等地工作的永新籍成功人士募捐。
说起募捐成果,周文奇难掩兴奋,如数家珍。一次去县电信公司募捐,他刚把来意跟公司老总说了,对方当即答应捐一笔钱,还说他们公司年轻人很多,业余生活不丰富,他要号召全公司的年轻人都参加义工协会。果不其然,县电信公司的捐款和年轻人很快都进了协会。
募捐的资金汇入协会的专门账户后,一套“公开透明”的资金管理、使用制度同时运行。这些规章制度规定:受助人须向协会提出申请,经2至4名义工实地调查核实其情况后,由义工们集体无记名投票决定是否捐助。募集来的资金专款专用,只能用于帮困,不得用于协会工作经费支出和会员个人支出。对每一笔钱的收入、支出情况,每月都要全部及时挂在“永新义工网”上。另外,协会还主动邀请审计部门进行审计,并把结果寄给每一个捐赠人。
捐款的不断注入,让协会如虎添翼,活动蓬勃开展。一年多的时间,先后开展各种活动60多场次,会员参与近千人次,帮扶贫困人员60多名,捐助资金30万余元。
“他们在努力熨平社会褶皱”
陈勇华,一位来自偏远的里田镇田味村的青年。2002年,正在读高二,一向学习成绩很好的他,突然全身疼痛,不久就全身蜷曲,无法行走,经医院诊断为强直性脊柱炎——“不是癌症的癌症”。陈勇华的家境原本就极度贫困,母亲残疾,父亲因此离家出走不归。因为无钱接受正规治疗,陈勇华瘫痪在床,仅靠一个旧台式电脑与外界联系。
了解到陈勇华的情况后,协会决定给予定向帮扶。周文奇向北京301医院的医生发去陈勇华的病情资料进行咨询,被告知只能手术治疗,且费用至少需要10万余元。协会随即组织义工们在县城和省会南昌分别开展了两次募捐活动,但仅募集到3万余元,杯水车薪。周文奇又通过县残联主席,找到县委书记和县民政局,终于落实了手术费用。
11月2日,陈勇华在义工们的殷殷祝福下,前往广州。11月8日做了手术,协会又联系广州的永新同乡会,派人帮助护理陈勇华。
“他能站起来走路了!”11月28日,周文奇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记者。谈到陈勇华,周文奇颇为感慨,他即便瘫痪卧床,都很自强、很乐观,见到义工们总是笑呵呵的。他还在网上开店卖衣服,之后也申请加入了义工协会,热情地帮助干些力所能及的事。
同样让周文奇欣慰的还有黄鹏。黄鹏出生后不久,他的父亲就得了精神病,时常发作,扬言要杀妻儿、烧房子。妻子不堪忍受,向法院起诉离婚。离婚后,妻子改嫁他乡,又使得黄鹏父亲的病犯得更频繁、更厉害。黄鹏的奶奶无奈,只得带着黄鹏,每个月花40元,在县城租了一间10多平方米的小房生活,陪伴黄鹏在县城中学读书,年近古稀的老人靠摆水果摊维持生计。
因为黄鹏父母的离婚案,当时就是由在石桥法庭当庭长的周文奇主办的,黄鹏的奶奶便认识了周文奇。再次见到周文奇,老人泣不成声,无语凝噎。周文奇告诉老人,协会将会长期资助黄鹏,他个人还负责结对帮扶,直到黄鹏考上大学、参加工作。
今年农历正月的一天,周文奇听黄奶奶说,住在乡下的儿子又犯病了,烧掉了自己的床铺、被子,还扬言要杀她的孙子,“那眼神就像杀鳝血酒一样”。
周文奇立即赶到黄鹏父亲住处。房里一片狼藉,床铺成了炭灰。黄鹏哭着说,父亲没有床了,现在冬天也只能睡稻草,他想把自己的床拉来给父亲,自己和奶奶睡一张床。
周文奇强忍眼水,紧紧搂着黄鹏,轻言细语安慰。随后,义工们通过募捐,凑齐了1000多元钱,去一家家具店买床。店老板听义工们说明来意后,当即表示:一分不要,免费赠送。义工们便把“省下来”的这些钱,买了一大堆奶制品,搬进了黄鹏和奶奶的家。
周文奇介绍,第一次见黄鹏,发现他很内向,怯生生地一言不发。孩子学习很用功,成绩也不错。受了家庭变故的影响,黄鹏一度特别不自信。于是,周文奇就经常去看他,说些真实的例子激励他。“我最担心的是他自卑。”周文奇说,后来黄鹏逐渐好起来,最近成绩一直在年级排前十名,还时不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让他倍感欣慰。
11月18日晚,记者和周文奇来到黄鹏和奶奶的租住地。一进门,暗淡的灯光下,发黄的墙壁旁,首尾并列着两张床。另一侧,一张窄小的条桌上摊满了课本、练习册。“叔叔好”,一个身材瘦削、戴着眼镜、满头卷发的少年,热情地迎上来,跟周文奇和记者打招呼,他就是黄鹏。
谈到对父母的看法,黄鹏埋着头,声音低沉地说:“以前很恨妈妈,恨她为什么要抛弃我和爸爸。但现在,我能理解了,她也是没办法。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亲生骨肉呢?最近还见到了妈妈,我们俩谈的还是很不错的。至于爸爸,他最可怜了,一个人待在乡下,吃饭有一顿没一顿,自己还不知道苦,别人又不敢去帮。”黄鹏哽咽。良久,他说,他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好的重点大学,等参加工作有经济能力后,也去做义工,回报社会,也好好地服侍奶奶和父亲。
协会资助的对象中,像陈勇华、黄鹏这样特别贫困而得到帮扶的人还有很多。“因为得到了帮助和关爱,这些人高扬起了人生的风帆。义工们用他们的殷殷爱心,在努力地熨平社会的褶皱;而受到帮扶的人,就像绝壁上的鲜花,尽情展示着人与人互帮互助的美好。”宋叶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