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以来,我没有喝茶的习惯,也不喜欢喝茶,但我喜欢家乡文竹的茶馆。
家乡的茶馆不象现在都市茶楼那样装修考究、娱乐设施齐全,更没有穿着低口旗袍迎宾待客的小姐,只是茶馆主在自家厅堂摆几张方桌,一个煤炉烧水,自己招呼客人就是,非常简陋,大部分茶馆招牌也没有。
家乡茶馆的客人都是本村的兄弟叔伯,相互非常熟悉,只要一个手势或眼神,茶馆主就知道该上什么糕点(我们家乡称为万茶),或该添茶水了。当然糕点的品种很少,一般就是花生饼、花生、麻豆酥、雪花饼之类,其中又以花生饼、花生为主。这些糕点都是家乡自产的,价格也非常便宜。记得以前是花生饼五分钱一块,花生一毛钱一碟,茶水也只收五分钱,一天之内续水不再收钱了。许多客人就是二块花生饼、一碟花生、一杯茶,总共二毛五分钱,就可以打发一天的光阴。而且一般都是由茶馆主记帐,一月一结甚至一年一结,平日来了就上糕点倒茶水,不喝了就走人,没有现钱交易,也不要结帐签单,象是在自家喝茶一样。
家乡的茶馆是消息的集散地,也是故事的天堂。东家猪婆生了崽,西家母鸡下了双黄蛋,消息很快就会在茶馆发布,又很快从茶馆传到村庄的各个角落。几个读过几年私塾的爷爷经常在茶馆讲故事,我小时候晚饭后也经常偷偷溜进茶馆,蹲在地上望着吐沫四溅的爷爷眉飞色舞讲述着曾经不知道讲述了多少遍的故事,“薛仁贵征东”、“岳飞精忠报国”、“杨家将”,我听多了也几乎耳熟能详了。
家乡的茶馆喝茶不是品茶胜是品茶,虽然没有名贵的茶叶,也没有高档的糕点,但喝起来也很讲究。一撮干树叶般的茶叶,冲上滚烫的开水,闻闻那茶香,就趁热喝起来,无论严冬还是酷暑,水越热越好。喝完了大半杯又添开水,这样反反复复,一泡就是一整天,老茶客一天喝下的开水足有二大水壶。吃糕点也很有技法,二块花生饼和一小碟花生要吃一天,吃花生是要把一粒花生米分成二瓣吃,花生饼要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吃。随着岁月的冲洗,我家乡文竹的花生饼成了永新县有名的小吃,那样的脆,那样的香,让许多人垂涎三尺。谈起文竹的茶馆,没有人不想起文竹的花生饼,就象我们永新人说起毛泽东就会想到贺子珍一样。
我离开家乡多年,许多家乡的人和事已经模糊了,但家乡的茶馆象陈年老酒一样,散发阵阵文化沉淀的余香,时时诱惑我踏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