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回家,因公路修缮,又细雨微下,道路便泥泞坎坷了,一路颠簸到家后,心情低落不少。
父亲本来在外地做着油漆活,颇为忙碌,国庆放假前和我通话还道,实在太忙,走不开,夜里还得赶班,让我自己一人回家,还不忘提醒我不要舍不得钱,想吃什么就上街买。我当时心里还笑一向马虎邋遢被村里人戏称“马虎虫”的他多虑了,我一向花钱大手大脚,何劳他提醒。
刚到村里,老远就看到他远远地笑容绽放地孩童般候着我,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因为知道我的秉性,在家倘若没有人唤,定是不会起来吃早饭的,他担心我一天三顿变两顿,落下胃病,还是撂下工作赶了回来。我年已二十有四,已懂得照顾自己,心里不免觉得他放下工作颇为不妥,我一人在家实不打紧,加之日前家里新房初建,正是用钱之时,他又着急着张罗要给弟结婚,多赚些总归是好的。
踏进家门,欠收拾的屋子狼藉一片,依他的性子要精细地拾掇卫生,实在是难为他,加之今年他一人在家又颇为艰难。五十的人了,凭着两双手操持着十几亩农田,又要出外奔波着做手艺活,还要顾着家里新盖房子的装修,几乎是连轴转,空暇时间是一点没有了。
门外倚着一辆他常骑的锈迹斑驳的老式自行车,骑起来很费力气,他定是又骑着这车回家的,我暗想。顿时后悔起来,为自己何劳他提醒的不以为然脸上发起烧来,自己当真太不懂事,难能体恤他,竟沾沾自喜于自己花钱大方。
“爸,你又从市里骑这自行车回来的?多累啊,你咋不搭车的。车费省得了几个钱。”我有点怨他,怕他累着,好歹一百多市里的路程。他轻妙淡写地笑道,“这有啥,年轻时,我都是走着去市里接活。”
他略略窘迫地看了会我,搓着手,局促不安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地跨上自行车要上街去买菜。“爸,我去吧……”,我话音未落,他已经冲出好长一段距离,喊道,“你刚回来,坐车也累了,去睡会,晚饭我叫你起来”。心里笑他傻,他骑着他那辆“老爷车”回来的,我坐车回来又怎么会比他累。
“哐当”硬物倒地的脆响,我忙迎了出来,以为他摔了,只见未放稳当的自行车横在地上。他兴高采烈地道,“今晚我来下厨,给你炒个好菜。”说着便提着桶去洗菜,也不顾上脚下倒着的“老爷车”了。我惊愕不已,回家一向都是我炒菜做饭的。只好狐疑地看着他道,“还是我来吧,爸,你不会做饭。”他却固执起来,摆着手说,“不行,今天我来,炒个好菜,这个菜你不会。”还是怀疑,一向不下厨的他竟然会炒我不会的菜。拗不过他,只好应了。
他穿着件里衬很厚的外套,灰白色,加之他不善清洗衣物,又沾上了油漆,看着便更加老旧了,灰色裤子,随意撸起的裤脚却一高一低的极不相称,弓着身洗着菜,秋风中显得他更是沧桑了不少,头上黑白参差,有小一撮白发竟掉的稀稀疏疏,露出光洁的头皮。我鼻子一酸,眼泪簌簌的,不敢再看他,忙转过头,怕他笑话我没出息。
“爸,来给你烧火”,家里烧的是柴火,怕他忙不过来。他会心地笑笑,转身切菜,他手法略微笨拙,切完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捏着铲子要炒菜了,他一副雀跃的样子,第一次做菜给我吃,他像中了好大的奖般喜形于色。
观则色泽金黄,尝之肥而不腻,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毛氏红烧肉。我上次回家感叹要是会做毛氏红烧肉就好了,满是喜欢地给他说这道菜如何好吃。我不知道几乎不下厨的他下了多大功夫才做好了这道菜,起因仅仅是儿说喜欢吃。同桌一起吃饭的三叔打趣道:“你是不知道你爸,上次我们俩在一家湘菜馆吃饭,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楞是跟人家师傅软磨硬泡的要人家教他做毛氏红烧肉,还搭进去一包芙蓉王。”我笑笑,吃着他特意偷师学来的红烧肉,满嘴的幸福,满心的欢喜。
回到单位后,特意去附近的湘菜馆点了道毛氏红烧肉,却吃不出父亲做的那般美味爽口,不禁怀念起父亲做得那道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