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沏一杯碧螺春,以80分贝的音频播放这首《知音》,任委婉凄厉的乐曲在静静的室内回旋,思绪肆虐,将所有的感慨无限放大。
关掉灯,享受着如水流淌的旋律,缓缓浸润过身体每一个细胞。灵魂钻进一节节乐章,遍寻疲倦后的慰籍,哪知,一句“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悲叹却幽幽浮了起来,仿佛大江中,一叶飘摇的小舟望天地迷茫。
最早的知音是众所周知的伯牙子期。一曲高山流水,演绎了旷古绝响,以音传心,在瑶琴的一拨一弄中,精神碰撞、交融、共鸣,灵魂游离于世俗之外,这样的情谊,是何等的高贵、素洁、雅致!
人,生来便是寂寞的,匆匆中在天地间皆为过客。能在这有限的尽三十年中,觅到心灵的知交,便会感到灵魂不再孤单,有了一种依托。无怪子期死后,伯牙绝琴,悲泣道:“忆昔去年春,江边曾会君。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筼土,惨然伤我心!伤心复伤心,不忍泪珠纷。来欢去何苦,江畔起愁云。子期子期兮,你我千金义,历尽天涯无足语,此曲终兮不复弹,三尺瑶琴为君死!”
三尺瑶琴为君死!这就是知音所体现出的一种灵魂至交的气节!
高山之高,如人之德,历代所推崇其高,不仅是以一种物质的高度立于天地,其实更是一种精神的厚度。流水之清,在于奔腾不息归一大海的信仰,是一种精神坚韧的纯度。仅这山与这水,已经包含了中华深厚的文化底蕴,何况又引申在人的品格中,更是让人仰之弥高,广博的难以够探。
古人追求的最崇高的思想就是天人归一,物我两忘,将自身分散于天地之浩远,山水之灵韵。如高山之巍巍,似流水之荡荡,体现出一种灵魂高贵的境界,是将思想融入自然的飘逸与淡然。倘高山携流水,人生遇知音,于天地间还有何求?
在缠绵低徊的音律中,不由又想起了蔡锷将军与小凤仙的传奇故事,能为知己而者而死,那死就是一种至高的精神享受了。山青水碧韵叠依,生死相随歌赞礼。将军拔剑南山起,愿作长风绕战旗。这样的知音,没有悲戚,只有凛然的大义与坦荡的胸襟。是以感人至深。那样的死,是精神不灭的永生。这样的千古绝唱,人生可得几回闻?
一曲凤求凰,司马相如情偏重,文君当垆卖酒亦甘心。是乐音催生的生死相随;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琵琶幽咽的凝绝声,道不尽情恨绵绵,江州司马青衫湿,畅游在促弦急转的曲调里,是教坊琵琶女的知音;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浊我足,滚滚流淌利万物而不争的水,此时,就是涤净忧思满腹的屈子的知音;淋漓连绵的秋雨,瘦了香肌,湿了芭蕉,滴答不尽,是为映照易安凄苦的心境,伴诗魂走入惨淡愁绪的知音;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浪迹四海的豪情,有扁舟这个知音作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诗酒趁年华!孤寂的月是此时诗仙李白的知音。
人生中如果没有两颗相通的心明了做知音,一花一树,一草一石,亦不妨当作知音!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就是夜半钟声的知音,只有它在默默相陪,让这座古城在安慰中度过不眠的江枫渔火夜;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渡头就是汴水泗水的知音,在召唤着河流不知疲倦的奔腾;霜叶红于二月花,只有寒霜最明了红叶的心事,经过寒冷磨砺,红叶才能更加红艳。寒霜是红叶的知音......
细细数来,知音竟然如许多,如果岳飞明了此中深意,又何须在寒蛩不住低鸣的夜晚,三更梦回,庭外绕阶徘徊,忠魂未有人相识。苦求苟延残喘一心只为乞和的宋天子懂得自己一腔豪情壮志,写下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感叹呢!一代英烈,原来也有看不穿的时候。
在文学的意识形态里,驰骋的想象,载着灵魂自由飞翔,无我无相无众生,物我相通皆知音!又何须只去找寻狭义上的知音?说了这么多知音,权当是浮生偷的半日闲吧!